给老父夜晚留下一缕灯光(王建成)

父亲虽然年已高龄，过去有高血压、糖尿病，身体总得来讲还算可以。可是今年过来却感到明显不行。好好的两条小腿突然开始肿大发黑，接着右小腿溃烂，从前面烂到后面，最后烂成一大圈。每天流出黄黄的脓水，让人看了害怕。找内科外科皮肤科医师都看了，上药包扎挂瓶吃中药什么治疗都做了，诊断说是内部循环问题，短时间不会好。“祸不单行”，古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，在父亲身上得到应验。父亲的腿烂了半年多还没好，不久前走路摔倒又跌断了右胳膊，这无形中更是“雪上加霜”，送到医院治疗后医生让接回家去休养。毕竟87岁的人啦，这年岁的人自信心很弱，一折腾就自己感到不行了。父亲也是这样，人一下变了许多，本来性格开朗乐观的他，一天到晚笑呵呵的，你一回去他问这问那，讲个不停。现在变得沉默寡言，整天坐在那里不想动，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。而且有时还象小孩一样，变得娇弱，一动就哼几下。还有一种对死的畏惧感，这种畏惧也可理解，到了晚年的人啦，心里总是空虚的。而且他很希望我们儿女天天在跟前陪伴他，特别是晚上睡觉时他怕寂寞，动不动就叫我们一下，听到我们应声才安静再睡。他过去一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，平时睡眠不好，如儿女同住在里面会影响他睡眠，我们只有在隔壁房间睡。到后来他不叫，只是晚上醒来看看我们房间有没有灯光，如有就知道我们在，安心地再睡。如见到我们房间没有灯，就以为我们不在，心里就感到害怕，会不停地叫我们名字。可是关灯睡觉作为我来说也很不习惯，刺眼的亮光，照得我一晚上都睡不着。开头连到四五个晚上我只好起来看书到半夜，天快亮时才躺下去睡一下。到后来也是前半夜无法睡，后半夜才能睡一下。但我始终不敢关灯，怕病中的父亲醒来会恐慌，对他健康不利。6年前我患脑血栓的母亲因照顾不周，导致过早地离我们而去。从些父亲一个人生活很孤独，我们也很悲伤，心中充满了忏悔。今天作为儿女的我们失去了母亲再不能没有父亲，这种感情从父亲的腿烂开始在心中就非常强烈，这也许是一种父子的天性吧。由此，我想到几十年成长中父亲对我们子女的种种关爱。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困难的年月，大家都集中在公家食堂吃饭。幼小的我们饭不够吃，父亲每天要省下饭来让我们吃饱。后来食堂解散，家中粮食不够吃，他要冒着风险下乡偷着买高价米回来。在我10岁时一次胆道蛔虫病发作，痛得我在地上打滚，父亲背我去医院。一个星期住院父亲日夜都陪在身边，人瘦了一圈。晚年身体好时他也从没有麻烦过我们子女，还经常用自己的离休工资支持每个儿女，只是这一次手脚都不能动才要我们照顾。作为我们子女，最后为父亲尽些孝道还不可以么。于是，我必须每晚将灯亮起，让卧房留下一尺多宽的门缝，让灯光透过父亲的房间，让病中的老父亲夜晚有一缕灯光，让他心里安稳、踏实和温暖。一天天过去，我人瘦了好多斤。没有睡眠，身心很疲劳，没多久我过去腰椎间盘突出症的老毛病又复发，每天走路上班都不行，疼得我走几步就要坐一下，回到家里又要做这做那。医生建议我要卧床休息好，可我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。但虽然这样，我没有什么可怨，我要撑下去，父亲的手和腿一天天在好转，我心里很高兴。为了父亲作儿女再苦再难也是应该的。我不愿没有父亲，我不希望“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孝而亲不待”这样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。孝敬父亲，时不待我。是啊，病中的老人的心是脆弱的，需要亲人的关爱才能充实。让我为夜晚病中的老父亲留下一缕灯光吧！这是儿女，对晚年父亲的最后一点回报……